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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前一天,我有了读心术。
一向仁者佛心的太后面色平和。
实则心里在想:【要不是我儿当年误喝了我下的药,今日死的人就是他了。】
路过御花园,一众宫女恭敬垂首。
实则有人在想:【待会儿我假装摔倒在陛下怀里,以我的姿色怎么也得配个妃位吧?】
大婚那日,嘈杂的心声令我不堪其扰。
早早进了翊坤宫,一开门,就听见:【听说陛下生得龙章凤姿,不知道那方面怎么样?嘿嘿嘿!】
???
1
丞相家的嫡小姐如此奔放不羁。
不羁中隐约透着些……猥琐。
我拿起秤杆,掀开皇后的盖头。
她仰头看我,一双水眸扑闪。
烛光莹莹映在她眼中,她看了我一眼,又立马娇羞地垂下了头。
【俊得我腿软!】
听此,我脚步一绊,打了个趔趄。
咳,此女还真是直白。
嬷嬷拿着子孙饽饽递到皇后口前。
她咬了一口,随即皱起眉头。
【生的?宫里的厨子手艺也不咋地。】
嬷嬷脸笑成了菊花,谄媚问道:「娘娘,生不生?」
「不生不生,挺好的。」
【呸呸,生的我咽不下去,我还咬了那么大一口!】
嬷嬷一下子哽住,面露慌乱,战战兢兢地看了我一眼。
我无奈叹息,招手让他们都下去。
不一会儿,屋里就剩我们二人。
【一会儿是不是要……】
果然,又是一个馋我身子的女人。
我偏不如她的意。
我褪去外袍,到床里利索躺下。
闭眼放缓鼻息。
【这是……睡了?】
【就这就这就这就这!】
眼睛闭了起来,自然其他的感官变得敏感。
我听到她衣衫摩擦的声音。
她靠过来了。
似乎在观察我是否真的睡着。
随即响起一声叹息。
紧接着是咀嚼的声音。
……大婚当日,夫君撇下她一人早睡,她居然还有心思吃!
【这个好好吃,这个也好好吃,就刚刚的饺子不好吃。】
我趁她不注意,迅速睁开眼睛往她的方向瞥了一眼。
好家伙,光盘行动啊。
见她吃完走了过来,我调整姿势往床里缩了缩。
千万。
千万不要碰到我。
还好,她规矩地躺在了床边,并无其他动作。
良久听着她舒缓的呼吸声,我紧绷的身躯松弛下来。
身旁有一个随时可能触碰到的女人。
这个认知让我间断性的从睡梦中惊醒。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一对硕大的黑眼圈,一脸萎靡。
还没完全清醒,就听见她惊诧的心声。
【昨晚我俩什么都没干对吧?还是说,我睡相不好给了他两眼炮?】
上朝时,王公公跟在后边,面上密布担忧。
【陛下脸色怎地如此难看,昨晚与皇后娘娘共处一室,不知那病症是不是又犯了。】
王公公是我的心腹,在这表里不一的宫中难得的忠心无二。
入朝上座,本应该三言两语就吵起来的文官们,今日心中所想难得一致。
【哟!这黑眼圈,昨天晚上累坏了吧?】
【老早就叫他娶妻,这下憋坏了吧。】
【总拿政务要紧当借口,这下娶了皇后,我就可以把我家那两个送进宫了。】
「……」
【陛下昨晚被我闺女采阳补阴了?】
这个略显不同的声音来自当朝丞相,我的岳父。
有其女必有其父。
燕丞相也是朵奇葩,或者说是个杠精。
「帝后成婚,理应大赦天下,即使是死刑犯也应受到皇泽庇佑。」
燕丞相回道:「伏青寺的那尊大佛不用铸了,直接把你放上去就行了。」
「陛下,开枝散叶乃国之大稷,臣有一女愿为陛下分忧。」
燕丞相又道:「周尚书倒是多子多福,听说前几日发现好几个孩子不是自己的,不知道要把哪个女儿送进宫啊。」
「燕丞相倒是巧舌如簧,丞相大人可知拿肉喂狗,街边的狗尚且懂两分礼数。」
燕丞相还道:「御史大人言重了,狗这种东西,向来都是遇肉吃肉,遇屎(御史)吃屎。」
「燕丞相讲话如此粗俗,难登大雅之堂!」
「哦,那你去报衙门吧。」
燕丞相暗忖:【简单的嘴臭,极致的享受。】1
我:……
2
下朝后,我本想在自己寝殿解决早饭。
一想起昨晚洞房,说到底还是有愧于皇后。
我转驾回翊坤宫,路上看着宫人一盘盘的往屋内传菜。
本朝律法,忌铺张浪费。
我薄怒微起,大步向房内走去。
没等太监尖声喊驾到,我已经走到了皇后面前。
谁知,她见我一怔,随即扬声道:「那个谁,去御膳房再端两盘来。」
【也不早说来我这,都没准备他的份。】
我心中一惊,连忙开口:「身为皇后,一宫之主要聊以表率,如此铺张浪费成何体统!」
她赞同地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是有点铺张。」
我见她一脸真诚,怒气渐消。
又听她言:「浪费倒是不能浪费。」
【下次只能让厨房份量大些,种类少点。这样总行了吧?怎么做皇后还不让人吃饱啊!】
【饭饭!饿饿!】
很好,很好。
我上辈子一定的是个盛饭勺,要不这辈子怎么娶了个饭桶。
要不是亲眼所见。
我很难相信一个人能把这一桌子的菜全部吃光。
要是有一天国库空虚,不用怀疑,一定是让皇后给吃的。
养皇后一人姑且艰难。
要是后宫佳丽三千,我这金库早晚难保。
吃过早饭,我照常处理如山堆砌的奏折。
与往常并无所二。
新帝初登大典,内忧外患,国基不稳,我需得再勤奋些。
这时,王公公凑到我身旁说皇后求见。
我话音刚落,她提着一盒点心款款走来。
她放置我面前,打开盖子。
这是什么?一坨屎?
「陛下,这是我亲手为你做的点心,你看这个小鸭子,是不是栩栩如生的。」
哦,原来是鸭子。
看着皇后一脸期待。
就差把「快夸我快夸我」写在了脸上。
我发觉,读心术似乎不必用在皇后身上。
看着她灿若繁星的眸子,我竟鬼迷心窍吃了一块那形状像屎一般的点心。
味道还行。
咳咳,有点齁。
我矜持地点了点头,视作回应。
果然,见她笑容更甚,眸光愈亮。
同寝三日,更显帝后和睦。
我绷着身子,躺在床边。
月光透射进来,清冷的月色吞噬掉暖黄的烛火色。
敞开的窗棂偶有三两声虫鸣。
身旁的人靠了过来,带着女子的幽香。
淡淡的却又无孔不入。
我身形一滞,将被子裹的更紧。
「陛下,你睡了吗?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吧。」
【睡了一天了,现在睡不着了。】
她一言一语中,吐息隐约触在脸上。
还好她说完,便又躺了回去。
见我不应,应该是觉得我睡着了。
我本应该装睡到底,不知怎地还是应了一句。
随后,她语气欢快柔和,压低声音开口:「从前有群小鸭子游过大桥下,一只鸭两只鸭三只鸭……」
我听着右边瞬间传来的鼾声,瞪着眼睛久久无语。
不是说睡不着?
皇后此人没心没肺,好养的很。
3
皇后归宁之日到了,临走前,我听见她的心声:【陛下我舍不得你,嘤嘤嘤!】
嘤什么?又不是不回来了。
送她走后,我照常处理政务。
今日好像少了点什么。
没有像屎一样的点心吃了。
明明才吃了三日,怎会思念呢?
皇后定是在点心里下了令人上瘾的东西。
我决定去找她算账。
出了宫门,直奔丞相府。
刚跨入门廊,就听见燕丞相的心声。
【陛下是不是不给我闺女饭吃啊,都饿瘦了呜呜呜呜呜!】
燕丞相嘴皮子倒是利索,就是眼睛不太好。
我瞧着皇后倒是圆润了许多。
【陛下他怎么来了?不会是太想我了吧?我才离开半日,真粘人嘻嘻嘻。】
胡说!朕乃一朝天子,怎会粘人!
【哎呦!看看我女婿,长得真是一表人才!怪不得音音她……】
随着众人恭迎我上座,燕夫人的心声戛然而止。
怪不得什么?
我愣神半晌。
缓过神来时,面前的碗堆了个小山。
皇后:【王伯伯厨艺一绝,绝不比宫里的差,这个夹给陛下尝尝,这个也好吃。】
燕夫人:【看我女婿瘦的,吃个大鸡腿补补。】
燕丞相:【啧。】
王公公在身旁欲言又止,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皇帝的膳食向来把握严苛,以防有心之人在上面动手脚。
我给了他个眼神,示意他闭嘴。
我想,若是真有不轨之人下毒,这顿饭也不是吃不得。
晚饭过后,皇后邀我去逛街。
中秋佳节即将来临,民间的集会更显喧哗繁盛。
我看着旁边一对有情人,女子将吃了一口的小食递给了身边的男子,边娇声细气说着:「人家每样都想尝尝,但是吃不下啦。」
我听见她心中所想:【你一口,我一口,相亲相爱到永久。】
我垂首思量,眼见皇后向卖糖葫芦的摊主道:「阿伯,来十串糖葫芦!」
她雀跃地原地蹦了两下,倏然注意到我,转头又道:「十一串。」
「朕……我不吃。」
朕怎会吃这种小孩子的东西。
皇后真是不成体统。
「买都买了,那我给王公公。」
她说着,就要将糖葫芦递给王公公。
王公公一怔,受宠若惊地咧开嘴正要接过。
我顺势截胡,不自然开口:「偶尔吃吃也无妨。」
【口是心非,真可爱。】
胡……胡说!
朕向来心口如一,言行一致!
我赧着脸咬了一口红彤彤的果子。
入口酸涩的口感不禁使人眯了眼睛。
透过模糊的视线,眸光里尽是皇后于阑珊烛光中的嫣然一笑。
山楂的酸渐渐揉捻着蜂蜜的清甜。
不知不觉中,心脏处竟也分泌出酸软甜腻的感觉。
看着皇后怀里越来越多的小食,我不知怎地想起刚刚那女子的心声。
我试探着开口:「你吃的完吗?要不我……」
「吃的完呀,陛下放心,我绝对不会浪费的。」
……我早该知道。
4
越往集市深处,人越来越熙攘。
王公公神色愈加紧张,一只手挡在我身前草木皆兵。
我见皇后兴致正浓,不忍扫她的兴。
忽地,身侧的摊子一阵嘈杂。
争执中,一大娘往这边倒来。
电光火石间,王公公与一众侍从已挡在我身前。
小小插曲转瞬即逝。
却见皇后扯着我的衣袖,神情惶恐,一脸愧色。
【对不起,我不该只顾着玩,差点忘了……】
「陛下,我们回去吧。」
皇后面色苍白,被吓得不轻。
这是怎了?难道她惧怕这种争吵的场面?
我想安抚地拍拍她的肩。
刚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还是算了。
一行人返还丞相府。
时辰不早,是该休息了。
皇后闺房的床不比养心殿。
两个人睡属实有点挤。
要不……
「我睡榻。」
皇后提出去榻上睡。
真是好笑,朕乃九五之尊,怎能让一女子睡榻!
说出去朕的颜面往哪搁?
我直接抱着枕褥倒在榻上。
根本不给皇后拉扯的机会。
【就知道陛下心疼我!】
……皇后真是自作多情,朕才不是心疼她。
烛光微微,铜炉里残余的檀香丝丝缕缕。
皇后率先打破寂静,声音带着丝懒意。
「陛下,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吧?」
这话有点耳熟。
没等我应答,她兀自开口:「从前有群小鸭子游过……」
「朕不要听这个。」
上次讲这个,她自己睡得怪香。
「哦,好吧。」
「……那就从前有一只母猪生了好多猪崽崽,一只猪两只猪……」
听着床边传来匀称的呼吸声。
我深深地叹出一口气。
皇后这三秒入睡大法,何时也能教教我。
5
第二日,我与皇后早早回宫。
我去上朝,她去请安。
各司其职。
下朝后,我按例在西暖阁批阅奏折。
静坐了一会儿,我放下手中的折子看向门外。
皇后既已回宫,为何今日还没有鸭子点心吃。
哼,三分热度。
我试图静下心来继续批阅。
啧,这折子谁写的,跟屎一样。
看得人心烦。
不看了。
这时王公公凑了过来。
「陛下,皇后娘娘现在在御花园。」
我瞥了他一眼,他连忙收声。
朕又没想问她。
真是多嘴。
不过,批折子的确是有些乏了,去御花园逛逛也是好的。
一进园内,皇后一众人围过来行礼。
她刚直起身,我就听见皇后忿忿的心声:【他要是敢多看她一眼,我就再也不给他讲故事了。】
看谁?
后果这么严重?
我不经意地四处望了望,试图找到绝对不能看的某个人。
【嗨呦!他还真看了,又看!还看!行,我亲手绣的靠枕也别想要了!】
谁来告诉我,到底是谁啊!
我连忙收回视线,直盯着一处,眼神不敢乱瞥。
不动则不错。
这时只听一女子心声:【许我一个嫔位算什么,若是讨得陛下欢心,这后位迟早也是我囊中之物。】
醒醒,你算盘打得太大声了。
还有,谁允准给她嫔位,此女怕不是疯魔了。
那女子造作一笑,刻意压细嗓音开口道:「陛下,您还记得我吗?我是……」
她话音一顿,见我不看她,移着步子到我面前。
「陛下……」
我迅速向右转了下身子。
她又移。
「陛……」
我再转。
她再移。
我还转。
【呵,你俩玩挺好呗。】
我滞住脚步,思量片刻。
一下子把眼睛闭上。
「有话快说。」
「陛下,您这是……」
「眼睛累了,闭会儿」
「……」
【噗呲。】
皇后笑了,靠枕应该不会不给我了吧。
「陛下,我是姗姗啊,我们幼时还一起玩过家家呢,你当阿爹,我做阿娘……」
说着,她羞涩地低下头,欲拒还迎地瞥了我一眼。
我怎地不记得?她胡编的吧?
【小丫头片子还有两副面孔,刚刚仗着太后撑腰耀武扬威的劲呢!】
我听着皇后的抱怨,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个姗姗是太后的人。
皇后已册封,后宫空虚。
有些人正迫不及待向我身后伸手。
要是之前,我对太后是恭敬且心怀感激的。
毕竟她于我有恩。
自从有了读心秘术。
太后往常温和慈善的面孔不复。
内心的腌臜龃龉在我面前袒露的一清二楚。
她曾想过杀我,那为何当初又救我。
我想不通。
或许应该把这个姗姗留下,探究太后的所做所为。
只是皇后……
皇帝的后宫不会只有一人。
朕想皇后自入宫起便已知晓明白。
「朕……」
若是我想将此女纳入宫中,此时就该应和着她刚刚所言。
可话到嘴边一转。
「……没有印象。」
我果然还是舍不得屎一般的点心和无聊还听不全的睡前故事。
至于太后什么的,日后再想。
【哈哈哈哈哈萧长瀛干得漂亮!】
皇后真是愈加放肆,竟敢直呼朕的名讳!
柳姗姗一噎,面上的娇柔差点维持不住。
她干笑两声:「陛下真是贵人多忘事……」
【一会儿我假装崴脚,摔在他怀里,依我这副好样貌,我不信他能坐怀不乱。】
……此女是不是过于自信了。
倏然,听她「哎呦」一声,就要向我倒来。
我就势一躲,眼见她要扑了个空。
电光火石间,另一道身影也向这边扑来。
柳姗姗陡然摔撞在皇后身上。
皇后扑势未稳又不堪其重,蓦地摔趴在地。
额头一下子磕在了园边的石头上。
鲜血自她额下流淌,几乎一瞬间染红了台阶。
耳边充斥着慌乱嘈杂的喊声,不知所云的心声,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我蹲下身,颤抖着不知从何下手。
泪水一连串砸下,眼前一片模糊。
我试图扶着她的肩,托着她的颈,欲将她翻转过来。
碰触到她肌肤的那刻,一阵恶心感不住上涌。
脑海中骤然回映着,布满皱纹的手或轻或重的揉捏在身上。
潮湿阴暗的床底,若隐若现的跫音。
惶恐的心跳声与此时重合。
床边站定的双脚。
苍白且密布斑纹的手缓缓拉起床围……
「陛下!太医来了!」
一声尖利的嗓音划破臆想。
一众人按照太医的指示,小心地将皇后抬到担架上。
「陛下……」
王公公跪在我身侧,语气颤抖带着哭腔。
我久久跪坐在地,怔然凝着自己的双手。
无法触碰。
曾经我以为这辈子治不好这病症又如何。
如今我想我大抵是错了。
云音,一个无法与你携手缱绻的男人,你还要吗?
你还愿意如幼时那般,扯着断枝的另一端不管不顾的带我逃出生天吗?
可我还想听小鸭子的故事。
6
「阿瀛,你跟我回家吧,我保证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好吃的桂花糕给你吃,漂亮的衣裳给你穿,你不喜欢我碰你,我一定不碰你……」
梳着两只羊角髻的女孩单手撑着膝盖,微弯着腰,另一只手伸到了我的面前。
我蹲在地上,仰起头看她。
日头正盛,灼热刺眼的阳光从她头上映照过来。
我眯了眯眼睛。
几月前,中秋宫宴。
这女孩大约是贪玩,跟自己的随从躲猫猫。
恰巧躲进了我藏身的地窖内。
「你也在玩躲猫猫吗?」
地窖太黑,从缝隙透出的光亮,勉强可以看到她因兴致勃勃而灿亮的眼睛。
我努力缩小身子,没应声。
她走近,坐在了我旁边。
正要搭话,忽地地窖被人打开。
光线争先恐后地挤了进来。
熟悉的脚步声响起。
她来了。
「小殿下,你怎么又不乖?我不是说了,不管你躲到哪里都会被我找到的吗?」
那人音调粗粝,嗓音如腐朽的古钟残破不堪,连连发出怪笑。
我感到身旁的人僵直住身子,嘴唇颤抖着要尖叫出声。
我连忙捂住她的嘴巴,就势压着她趴在地上。
触碰到她的一瞬间,眩晕感催的我犯呕。
我死死地咬住唇,不敢泄露出一丝声音。
她朝这边走了过来。
鞋底与沙砾的摩擦声越来越近。
「小殿下,我知道你躲在这,出来吧,快出来吧。」
油灯的光圈寸寸移来,再近一步,她就能……
「喂!下面的,有没有见到丞相家的千金?」
地窖上方的呼声将紧张地气氛戛止。
她慢步循声而出,到地窖时回头朝我躲藏的方向看了一眼。
待她走出,我身旁的人扒开我的手,呼出一口气。
声音还带着没来得及消散得胆战心惊:「刚刚……那人是谁?她在找你吗?……你,你怎么了?喂!你!」
眩晕感使我面前一阵模糊,晕晕乎乎间见她手伸了过来。
「别碰我!」
我用力拍打开她的手。
趴在地上呕得撕心裂肺,仿佛五脏六腑都快呕了出来。
她面上毫无血色,颤抖着手不敢碰我。
「你,你还好吧?我这就去叫人!你等等我!」
说罢,她提着裙子慌张跑开。
幼小的身躯承受不住极致的惊吓和剧烈的呕吐。
我渐渐失去意识。
醒来时,我正躺在熟悉的床上。
心里尚存着一丝希冀。
那个女孩找人来了吗?我得救了吗?
门外传来声响,有人推开门。
我眼底最后一丝希望也烟消云散。
恶心的触感仿佛已经爬上了身躯,黏腻猥琐的视线扫过我的全身,仿佛透入血液皮肤腐蚀着我的心脏。
我该说予谁听呢?
是早就忘记还有我这个儿子的父皇?
是郁结于心自戕丢下我一人的母妃?
还是今天那个急切地想要救我却还未出现的女孩?
没有人。
……
来年三月,天降暴雨,黄河堤坝冲毁,水患瘟疫泛滥,民不聊生。
太后宣唤王公大臣家眷入宫抄念诵经,为百姓祈福。
大殿内香火弥漫,众人跪坐在蒲垫上。
那女孩看到我了。
她欲言又止,被身旁的夫人提醒,不舍地转过身去。
照例祈福完,我在殿内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
明光殿有侍卫把守,除了每日诵经的人可以进来,闲杂人等一律禁止入内。
是个好地方。
至少这些日子,可以避开那个魔鬼。
蓦地有人掀开了供桌下的帷帘,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有人钻了进来。
是那个女孩。
她磨磨蹭蹭移到我身旁,嗫嚅道:「上次我有回去找你,可是我领着人去的时候,你已经不在那儿了。」
「你身体好点了吗?上次那个可怖的嬷嬷是在找你吗?」
「她叫你殿下,那你是哪位殿下啊?我怎么没听说过你?」
「你躲在这里做什么?是又在跟那个嬷嬷玩躲猫猫吗?」
她话好多,烦。
不想理她。
「你怎么不说话?你叫什么名字?我叫燕云音。」
耐不住她软磨硬泡,又或是出于其他心理。
我告诉了她我的小字。
「阿瀛,明天诵经完,我们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离开明光殿,任何我能去的地方都有被那个人找到的可能。
我不能出去。
我摇头,告诉她我待在这里哪也不去。
燕云音失落地嘟起了嘴,仍不肯放弃。
「那我们明天在这里玩,我娘她诵经完要去太后宫里,出宫前,我陪你待在这儿。」
我不明白,她为何一直坚持同我一起。
明明我肮脏又无趣。
丞相府的千金,生来众星捧月,何必为一只蛆虫弓腰。
苟且偷生的污泥如何得来月光映照。
终究只是镜中月,水中花。
自那日起。
她时常给我带好吃的糕点,给我编辫子,教我翻花绳,还……教我绣花。
她用荷包带来瓷土,我们二人躲在桌子下窃窃私语,捏着泥人。
她偷偷拿她娘亲的胭脂涂在脸上,见我笑她,她忿忿地抹红了我的鼻头,得逞地乐不可支。
小小的供桌下装满了我整个童年。
可好景不长。
京城中有人患了疫症,宫内的祈福仪式随之取消。
供桌下的时光让我快乐得忘了形。
我快忘了那是我偷来的。
瘟疫蔓延至紫禁城,众多宫人妃子相继倒下。
随后,太后感染瘟疫崩逝的消息传遍上京。
同年六月,两位皇子也因疫症薨了。
当今圣上子嗣单薄,如今只剩皇后所出的三皇子和我。
有我没我又有何区别。
上头那位早就忘了还有我这个儿子。
我母妃生我时难产。
勉强保住性命,却再无生育能力。
一个不能为皇家开枝散叶的妃子被圣上弃如敝屣。
我母妃郁结于心,终日厌食人已形销骨立。
我五岁时,她一抹白绫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自戕的妃子曝尸荒野,褫夺封号,不得入皇家陵园。
我外祖家也被申斥连坐,女子为奴为仆,男子流放边疆。
从那日起,我便是一枚弃子,多余晦气的存在。
宫人循着更好的出路离开,同时那个给我造成无法磨灭的伤害的人被丢来照看我。
她把我关在屋内,时不时对我做一些令人作呕难以忍受的事。
我抓住机会就要逃出去。
可不管我逃到哪里,都会被她找到。
她比我想象中的更警惕。
我杀不了她,也反抗不得。
等我再长大些,等我力气再大些。
那时便是她的死期。
同年八月,两河流域传来好消息。
瘟疫终于控制住,药方也被送往京城。
京中一扫往日阴霾,皇帝召王臣公卿共贺中秋宴事。
潮湿的屋内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我被绑在床上,眼中无神地望向窗外。
满是皱纹的手顺着脚踝游走到胯前,另一只手掐起我腮上的肉,狠狠一拧便红了一片。
她嗓子里发出糙哑粗粝的低笑,她的脸越靠越近……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大叫:「来人啊!有刺客!快来人啊!」
她面色阴沉了下来,往门外走去,似是要看看到底是谁坏了她的好事。
此时,听到喊声的侍卫寻来,截住了她讯问刺客一事。
屋内,燕云音从窗户爬了进来,抖着手解开了绳索。
我们二人又从窗户爬出,脚步飞快地跑出此处。
我们不要命地奔跑着,后面追来的似是洪水猛兽。
剧烈的向前跑着,喉咙进了风,胸腔内仿佛有火在烧。
实在跑不动了,我和燕云音停在树下喘着粗气。
她朝我伸出了手,我摇了摇头。
她跳起来折下一根树枝,再次递到了我面前。
她眼神明亮澄澈,映着不由分说的坚定执拗。
我握住了树枝地另一端,牢牢地。
上面微小的枝杈深深地扎进我的手心,我无半分察觉。
我随着她跑,用力跑。
不知道前方等着我的是什么,我想,不会比之前更糟。
她阴差阳错地带我跑进宴会。
嘈杂的谈笑声随着我们二人的闯入戛然而止,一众人看向我们。
坐在高位,远远看不清表情的,俨然是……我的父皇。
7
大梦初醒。
我注视着床上安睡的人。
视线落在她莹白如玉的手上。
我想,一定是极柔软的,就如她人一般。
我鬼迷心窍地抬起手朝她的手缓缓探去。
「陛下。」
王公公不知何时出现,低着嗓音唤我。
「这儿有奴才守着,陛下您先去歇着吧,陛下多日未曾好好安歇,奴才看在眼里实在心疼。」
我沉默着不作声,眼睛不离床榻。
王公公见苦劝无果,抹了下眼角出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长久的保持一个姿势的半身渐渐麻木。
我望着我触不可及的月亮,脸上早已一片濡湿。
「……陛下……别哭……」
身边倏尔传来气若游丝的声音。
「云音!」
我激动地忘乎所以,陡然抓住了她的手。
一股眩晕感冲上天灵盖,我遏制不住地干呕了起来。
我不愿让她看到我狼狈无能的样子,死死地攥紧手心。
「云音,不要……」
不要看我,不要……
燕云音苍白着脸,红着眼眶,哽咽着说:「我知道的,阿瀛,我知道的……」
「我都知道的,没事的,阿瀛,没事的。」
一串串晶莹从她眼角陨落,她努力克制情绪,开口道:「阿瀛,我刚刚做了个梦,我梦到你了。」
「阿瀛,我们治病好不好?」
「等你好了,我们手拉手去爬青遥山,我要去伏青寺把我们二人的名字,牢牢系在寺内的姻缘树上。」
「要是我爬不动了,我要你背我,到时候你可不许喊累。」
「阿瀛,我们日后要多生几个孩子」
「阿瀛…………」
我早已泣不成声,胡乱地点着头。
月上梢头,夜色愈加沉寂,金宇楼阁中,二人的心此刻紧紧贴近。
翌日。
借着每日为皇后医治诊脉的由当。
将此事说予了我的心腹齐太医。
齐太医听此症皱紧了眉头,说要回去仔细研想。
几日后,齐太医想出一法子:脱敏疗法。
每日与女子接触,配合着药物缓解不良反应。
逐日增加接触时间,直到免疫不再排斥即止。
脱敏的过程,无疑会使我反反复复地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一遍遍地撕裂我的伤口,揭开鲜血淋漓的一片。
挖出藏在我骨肉深处的疽痈,露出我那疮痍残破不堪的心脏。
吃过齐太医开得有镇定效果的药后。
没过一会儿,我直觉身躯沉重,脑袋中一片混沌,心绪怏怏仿佛下一刻就要失去意识。
我缓缓侧过脸头,就见皇后神色紧张,眼睫不住翕动。
明明最应该仓皇焦虑的人是我。
她却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齐太医的药到底行不行啊?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他一会儿想吐怎么办啊?……】
经过几日的疗养,皇后的面色红润有气色了许多。
前些日子的昏迷,她瘦削了些许,小巧的脸颊更显得眼睛圆润。
烛火高燃衬得她眸光盈盈,她面露担忧,不自觉地皱着眉头撅起嘴巴。
我竟恶劣地从她此时的焦躁忧虑中汲取着被在乎的愉悦感。
说不清道不明,整个人像是被泡在柔和的水里,氤氲出缱绻绸缪的雾气。
「陛下,你……感觉如何?」
她的手轻轻附在我的手上。
我试着握紧。
果然,如她人般柔软纤小。
「还好。」
微微的眩晕感萦绕在脑海,呕吐感随之而来。
药物的加成,使我还可以克制忍受。
渐渐地,紧握的双手处沁出汗意,不知是我的还是她的。
我再也遏制不住,趴在床头呕在了痰盂中。
「太医!齐太医!」
我听见她惶然出声,余光中她面无血色,神色慌张。
齐太医与王公公闻声匆忙而入,王公公一脸愁容,齐太医却面露喜色。
接下来的日子从一刻钟到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再到大半日……
排斥的反应逐渐转弱。
我正在慢慢好转。
8
我与皇后照常在湖边散步,宽大的衣袖挡住了我们二人紧扣着的双手。
「陛下,明天我做饭给你吃吧,最近我厨艺精进了不少。」
燕云音将脚下的石子踢进湖中,娇俏地晃了晃交握着的手。
精进?我不敢苟同。
「……皇后不必如此操劳,还是全权交给御膳房的厨子吧。」
【什么意思?他这是嫌我做饭不好吃?】
「皇后再这般如此下去,御膳房那群人必定惶惶不可终日。」
「为何?」她凝眉不解。
「以皇后进步的速度,迟早有一天这宫中就再无他们的用武之地。日后若是他们都争抢着拜入你门下,你又必定少不得一番周旋操劳。」
燕云音反应过来,表面上憋着呼之欲出的笑意。
心里的得意早已喷薄而出。
【吼吼吼吼吼哪有哪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走了两步,我实在是没忍住。
弯腰大笑出声。
【?????】
我发觉,这读心秘术用于权谋博弈,穷兵黔武属实暴殄天物。
只有用在哄皇后开心上,才算真正地物尽其用。
「好呀!刚刚那些话都是你哄骗我的!」
燕云音恼羞成怒,踹了我两脚。
又觉不解气,松开我的手,忿忿跳起,两手捏住了我的腮颊。
「说你错了!」
「……我辍了。」
「下次还敢不敢逗弄我了!」
「不敢了。」
我装的,我还敢。
「这还差不多。」
二人蓦然静默了片刻,宫人们早就避开老远。
她的手还在我的脸上。
湖边的空气不复清爽,气息仿若有了实质,粘稠地交织在一起。
唇上忽地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
眼前人面颊粉嫩,直白的眼神中漾着几分微不可觉的羞赧。
「晕吗?想吐吗?」
她声调柔柔的,我仿佛陷了进去,胸腔里不停翻涌着蜜意。
我脑中一片空白,怔愣地摇了摇头。
【那再亲一个。】
9
今日下朝回宫。
见皇后一脸郁郁,我问她怎么了。
「太后说,叫我大度一些,给你选秀女充盈后宫。」
【我才不要,阿瀛是我一个人的!】
听到她的心里话,我不自觉勾起了嘴角。
没想到皇后气得够呛,还以为我是听见选秀女笑得开心。
于是今晚没能抱着香香软软的皇后困觉。
烦。
第二天皇后还是不理我,我决定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我寻到太后宫里,将经年往事尽数摊牌。
当年云音带我误闯进宴会。
上面那位才恍然意识到还有我这个儿子。
当年的皇后也是如今的太后,与上面那位商讨将我记在名下。
没过几日,那个女人沉池溺死的消息传入我耳中。
那时的太后是怎样说的。
「长瀛,不怕,想伤害你的都被母后除掉了。」
发现自己有了读心术的那晚,我去了她宫里请安。
我听见她的心声:【为什么死得不是你?你怎么还不去死!】
我突然想到,当年我中暑,太后亲自为我熬了一碗绿豆汤,托手下人给我送来。
没等我接过,就被在外玩得满头大汗的三皇子夺了去。
他一滴不剩地喝完,还得意洋洋地朝我蔑视一笑。
「我母后做的东西只有我能吃!」
后来三皇子七窍流血而亡,死得凄惨。
太后一瞬间仿若老了十岁,她说,
「长瀛,如今我就只剩你一个儿子了。」
我对此十分愧疚,还当是三皇子为自己挡了一劫。
如今再细想,当初那碗绿豆汤即是太后亲手所熬,那又有谁敢,谁能在上面动手脚。
几日后,太后移宫前往碧云山庄养老。
我于朝中公开坦白自己患有厌女症,仅仅不排斥皇后。
朝中一片哗然。此后经年,再无人打扰我与皇后。
此时,皇后正躺在我身边熟睡。
她像小猪一样细细地打着呼。
我突然想起,皇后摔到头那天我心中的所想。
的确,皇帝的后宫不会只有一人。
但萧长瀛的卧榻只容得燕云音一人酣睡。
10番外一 燕云音视角
娘说,中秋节这天,月亮会送给善良的孩子一份礼物。
中秋宫宴,我偷偷跑出去玩,我碰到了一个男孩。
他的眼睛黑漆漆的,睫毛长长的,一抿唇两颗梨涡若隐若现。
笑起来定是及其好看的。
我们在地窖玩躲猫猫,一个老嬷嬷过来找他。
他将我扑到在地,应是不愿被嬷嬷找到。
等嬷嬷走后,他剧烈的呕吐起来。
我见他难受的厉害,伸出手想要安抚他。
他用力地把我的手拍开,呕得愈加撕心裂肺。
我惊慌不知所措,缓过神来急忙跑出去叫人。
等我带人寻回时,早已不见那个男孩的身影。
后来,在明光殿内,我又看到了他。
我同他一起躲进了供桌下,我教他翻花绳,捏泥人,给他编辫子。
偶尔从宫外带来些新鲜的玩意送给他。
终于他笑了。
他含笑的眼睛犹如夜空中坠着的两枚星子,薄唇矜持地弯出一道弧度。
我想,这是月亮送给我最好的礼物。
好景不长,京中爆发瘟疫,诵经祈福事宜取消。
我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阿瀛。
好想他。
同年八月,京中疫散,圣上大喜。
正值中秋佳节,我随爹爹进宫,趁侍从不注意跑去找阿瀛。
阿瀛似乎遇见了一些不好的事,上次那个嬷嬷把他绑在床上,苍老的手掌在他身上摩挲。
阿瀛像个失去声息的木偶一般躺在那里。
他死寂绝望的情绪感染着我,我的心脏闷闷地抽疼。
我大喊有刺客,趁着那个人出去的空隙,从窗户爬了进去。
我带着阿瀛不要命地向前跑。
快点,再快点。
阿瀛也是圣上的儿子,我要把阿瀛带到圣上面前,寻求那站在最高位置上的人的庇佑。
但是圣上好似并不关心阿瀛,他眼里没有这个儿子的存在,即使他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后来我才知道,阿瀛的母妃自戕而亡,对于圣上来说妃子的自杀相当于对皇权的藐视。
入宫成为皇帝的女人那刻开始,你的命便不再属于你自己。
还好,皇后娘娘主动开口将阿瀛记在了名下。
即使现在那个嬷嬷对阿瀛造成不了什么威胁,但她的存在始终是阿瀛心里的刺,那根刺会经年累月地砭骨入心。
我将此事说予爹爹,爹爹沉默良久,问我想如何。
我说,杀了她。
玷污皇家血脉,理应五马分尸。
一刀封喉,沉尸入河,便宜她,给她个痛快。
阿瀛,别怕,我保护你。
几年后,宫中传来三皇子薨逝的讯息。
圣上也因沉迷炼丹寻求长生不老,长时间服用丹药中朱砂之毒而死。
阿瀛很快继位,我想我们重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我还在想如何进宫见阿瀛一面,册封的谕旨先一步到了丞相府。
我知晓阿瀛的病症,大婚当晚,我看着他绷紧身子,小心地缩到床里。
我心里一阵郁闷。
心绪不佳,那吃点东西转移下注意力。
第二日,我做了点心给阿瀛送去。
他这是什么表情?
我做的鸭子点心明明栩栩如生的。
他竟敢嫌弃!
……
回门那日,阿瀛居然寻来丞相府。
我见到他的那刻别提有多惊喜。
这回我总算能亲自他去看看宫外的景致,吃好吃的东西,玩好玩的玩意。
正在兴头上,我回头看他,就见旁边的人争吵间,那个女人差点碰到了阿瀛。
我太过得意忘形,差点忘了阿瀛的病症。
我白着脸,唤阿瀛回去。
回宫之后,我每日照常去给太后请安。
今日,太后叫我带她表亲家的女儿柳氏到御花园逛逛。
她们所求为何昭然若揭。
阿瀛是皇帝,但我还没准备好与她人共享同一夫君。
阿瀛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那柳姗姗有太后做靠山,想必阿瀛会看在太后的面上,将柳氏纳入宫中。
谁知阿瀛半分颜面没留,一句话让她下不来台。
我心中暗自窃喜。
突见柳姗姗眼珠一转,直直向阿瀛身上倒去。
我根本来不及思量,电光火石间扑了上去。
随即便没了意识。
醒来时,我听见有人在床边啜泣。
挣扎地睁开眼,见阿瀛眼泪一滴一滴地坠下。
除了额上的疼痛,我的心脏也泛起丝丝缕缕的刺痛。
别哭啊,阿瀛,我没事。
我说,阿瀛,我们看病。
等病好了,我要你背我,抱我,亲亲我。
那天我们二人相视泪流不止。
在齐太医的脱敏疗法下。
阿瀛渐渐好了起来。
我们手牵手散步,拥抱着入眠。
月亮啊月亮,谢谢你送我的礼物。
11番外二
某天,我将我绣了好久的靠枕拿到阿瀛面前。
他拿在手里摆弄了两下,然后道,「这鸭子真是栩栩如生。」
……什么鸭子?
这是鸳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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