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黄永军
一座城市,一个生命。
城市的兴起,有很多因素综合起作用,譬如政治、经济、地理、气候等。有时是一种或几种因素起决定作用,有时是相互影响,因而赋予一个城市生命。
是生命,就有过去和未来。
清乾隆三十九年农历九月,王伦起义的队伍占领临清中洲商城,包围了临清砖城。前来救援的清军将领和朝廷官员在向乾隆皇帝奏章中感慨,临清周边土城多处塌陷,道路纵横,有狐狸兔子出没,不知古代何时所建。大有沧海巨变良田的感慨。站在乾隆三十九年的历史坐标,向过去瞻望,临清关河对峙、重城深阙、十万人家的繁华已然遥远,成为一个传说。所以,当我们今天抚今追昔,追念历史荣光的时候,这种追思实际上有许多粗糙的地方,有许多被省略的沟沟坎坎。只有抚摸历史一道道真实的伤痕,才能理解这座城市的宿命,为何兴起,为何衰落。
金天会五年即公元1127年,临清因躲避黄河水患由现在的河北省临西县驻地仓集迁至曹仁镇,也就是现在城南的旧县。因卫运河交通便利,商业经济比较繁荣,城市沿河迤逦向西。元朝定都大都,开凿由临清至济宁的会通河,临清成为卫运河与京杭大运河的交汇点,政治、经济、交通、军事地位骤然提升。为适应新的发展需求,明洪武二年即公元1369年,临清城由旧县迁至两条运河的交汇点会通镇,县衙设立在会通河南岸、现在考棚街北侧。从此,临清城市开启了曲折起伏、饱经沧桑的历史进程。到明朝末年,临清商业经济、城市规模发展到自身的顶峰,成为闻名全国的漕运枢纽、商业都会、税收中心和军事重镇。据崇祯朝监军大太监高起潜奏报:临清绅士商民,近百万口。
临清的发展源于运河,这是无可辩驳的。但因运河之便,临清究竟获得哪些发展的力量,以致于像发酵的馒头那样,快速崛起呢。一是漕运。为满足北京庞大的官僚机构和军队需求,明王朝每年调拨大量的粮食通过运河输送至通州。明永乐十三年实行支运法,每年定拨徐州、山东兖州府秋粮三十万石,由当地百姓运到临清仓交收。到宣德四年,掌管漕运的平江伯陈瑄建议调整漕运地点,临清仓增至150万石,主要收储来自应天、镇江、常州、太平、淮安、扬州、凤阳等地民运粮。宣德六年,命临清造广积仓,扩大至容纳粮食三百万石。同年十月,明朝批准实行兑运法,不再由纳粮地百姓运粮至指定粮仓,改由专门漕军负责运输缴纳。每年上万艘的漕船到临清交粮,同时又有上万只的漕船经过临清把粮食输运到京、通两仓。十数万的漕军、船夫、纤夫聚集临清,再加上看管仓库的官吏军士,来往运输的大量劳力,为临清带来了巨大的消费交易商机。二是关闸重重。有明一代,临清境内长期运转的闸有戴闸、砖闸和板闸。正常运转时,上游闸需要涵蓄水位,等水位到一定高度才可开闸放船,即便这样,向通州运送粮食的漕船不能随时通过,需要等待朝廷的命令才可入闸过关。此外,运河既是物资通衢,更是彰显特权的要道,漂在河上船也有尊卑,谁先过闸,谁后过闸,谁需要打点才能过闸,也是约定俗称的。一般是为皇帝服务、运送专贡物资的船最优先通关,当然也包括一些太监假公济私、狐假虎威。其次是官船,再次是漕运,最次是普通商船。这些程序走下来,依次等候,大量的官员、军士、商人滞留在临清,有钱的主花天酒地,留恋盘桓,有货的商户等不及到下一站,就地买卖,助推了临清市场的扩容成长。三是官营经济。最典型的就是贡砖生产。临清地处黄河冲积平原,土质良好,再加上运河交通便利,明清两代一直是皇家用砖的烧造基地。明代宫殿营造、十三陵建设大批使用临清转,最多时每年进贡一百万块。为保证质量,加强管理,明王朝在临清设工部营缮分司,派一名工部侍郎任主事。临清砖窑分布运河两岸,延续六七十里地,规模极其庞大。据傅崇兰先生考证,临清明清时期有烧砖官窑一百九十二个,每个窑有作头、把式、工人五十左右,直接用人近万人。这些并不包括运土、路途运输、码头装卸用工,还不包括这些人的家眷亲属。由烧砖直接延伸出来的产业链条就是木柴交易,大量的需求在临清城区催生出柴市街交易市场。其他官营产业如造船、烧瓷、织造等等。
为了拱卫这京都咽喉、漕运重地,统治阶级不断修建扩展临清城池。景泰年间筑砖城于会通河东,城周九里有余,全部用砖砌成。嘉靖二十一年,在期间不断扩容的基础上,建成一座包罗中洲、横跨汶卫两河,周长二十余里的土城。砖城土城相连,城门水门叠望,前闸后闸起落,运行有序,防卫森严。这还不够,明王朝不断升级临清的军事机构,明初设守御千户所,成化二十年设临清兵备道,万历二十一年设协镇署,崇祯十一年升为镇,设总兵,驻军人数由两千升至一万三千余。南起头闸,北至塔湾,街巷如网,店铺林立,摩肩接踵,挥汗成雨;由砖城而至中洲,衙署重重,权贵当涂,伞罗成云。进京谋取仕途的士子,意态踌躇,当京窥望;失意去职的官员,蛰居阙下,观察风云,留恋难舍。他们在厚墙重兵的保护下,长期生活在这里,与地方官府恶霸勾搭相连,谋取商业之资,或捞人以获利,或倒卖盐引发财,或参与买官买官,或借力巧取豪夺等等,然后用捞来的钱出入歌楼酒肆,声色犬马,醉生梦死,为临清的繁荣昌盛推波助力。
然而,站在高大的城墙上四处眺望,里外反差竟有天壤之别。年景好的时候周边数百里桑树、麦苗绿油油的,一派自给自足的农家生活画面,是小农经济的汪洋大海,而大运河就像一条随时风吹断的细线。年景不好的时候,甚至天灾频发的几年,土地盐碱似雪,盗贼神出鬼没,贫民流离失所。反观城内的烟火繁华,是多么的孤立,是多么脆弱。明中后期,在运河沿线城市包括临清出现了所谓的资本主义经济萌芽,而这些萌芽先天不足,它们因封建统治阶级政治利益而产生,在专制权力的庇护下而生存,被专制权力蹂躏而成长。注定它是被扭曲的,短命的,经不起风雨的。
果然,伴随着王朝的腐朽,文治武备的千疮百孔,统治阶级护卫不了运河,也护卫不了这座繁华两百多年城市。崇祯十五年闰十一月,清军袭越长城关塞,大肆劫掠北直隶、山东一带。临清被清军破城,钞关、州府等衙署被焚毁,主要商业街衢付之一炬,官员、士民被杀者塞冲道路,只留三四岁的孩子在寒风中呼号。运河上的一朵奇葩就此凋零。再加上明末清初持续动荡,临清开始了近半个世纪的没落。经过康乾两朝所谓盛世,刚刚恢复气色的临清再次陷入由王伦起义带来的战火。清咸丰四年,太平天国北援军兵败临清。之后历经多次战乱,至清末民国,临清再也没找回昔日的辉煌。
1945年,临清解放,临清城市发展进入新的历史阶段。在党的领导下,临清人民披荆斩棘,用自己的双手谱写了临清城市发展的新篇章。到目前,临清城区建成面积25平方公里,有古城、旧城、新城三个组成部分,城区常住人口40多万,2014年大运河临清段、临清运河钞关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公布为世界遗产,临清古城被划为世界遗产缓冲区。曾经是生得偶然,虽然国色天香,也难阻风雨摧残。历史上那个梦,不找也罢,荒唐的种子找回来也不会有健康的生命。不如从那个梦里清醒过来,沐浴着新时代的东风,踏实干,加油干,创造临清城市更加美好的未来。
壹点号 水之长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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