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百年前的一个秋天,江南山阴满山遍野碎金般的的菊花映入南宋诗人陆放翁眼中,却牵动了这年近七旬的老者心中隐痛,缠绵的情思和满上遍野怒放的菊花酿成笔尖下的诗文,流传至今。
“采得黄花作枕囊,
曲屏深幌闷幽香。
唤回四十三年梦,
灯暗无人说断肠!
少日曾题菊枕诗,
囊编残稿锁蛛丝。
人间万事消磨尽,
只有清香似旧时!”
枕着有自己亲手采回的菊花缝制的枕头,陆放翁的心又回到了四十三年前,那时的他还不叫放翁,那时的他叫陆游,字务观。
哪一年,陆游十九岁,科举落榜,却迎娶了今生最爱的女子,唐婉。二人自小青梅竹马,青年结识之时意趣相投,婚后更是举案齐眉,如胶似漆。夫妻片刻不离彼此,春时赏花与沈园,一起培植名本花卉,终日不倦。夏季泛舟垂钓于南湖,于松竹荫处对弈,秋季陆游采菊唐婉做枕,入睡之时淡雅菊香入梦。冬日里扫雪烹茶,踏雪寻梅,静室焚香,悄声分享彼此心事。只羡鸳鸯不羡仙,恐怕这是陆游最开心的一段时光,仿佛天下就剩下了彼此,陆游也暂且忘记了科举不利,忘记了家国天下,如此过了五年有余。
岁月流逝,时光静好。二人如胶似漆,浑不以世俗为念,可惜好景不长,陆务观生活的是那个传统的儒道家族之中,是个孝道大于天的时代,。
首先发难的恐怕是陆游的家严,陆游之父乃是是北宋遗老,眼见故国河山被金国侵占,满腔块垒无处宣泄,在陆游年幼之时,庭训极严,教育儿子习文练武,准备让儿子继承父志,收复河山。如今陆游沉溺与儿女情长,严父自然大加苛责。最后也是压垮夫妻二人最后的牵连的,是陆游的母亲。,陆母要逐出唐婉的最大原因,就是二人无子,后期陆游的诗文之中,也隐隐约约提及此事。
严父慈母同时发难,在当时那个年代,陆游身不由己自然可想,只得忍痛休妻另娶。唐婉一介弱女子,自然无法抗争,无奈迫于父母之命,与三年后嫁于赵士程。好在赵士程待唐婉也是爱恋以极,诸事皆能顺其心意。
陆游休妻另娶,心中不忘唐婉,新娶之后也再不留恋闺房,刻苦发奋,十年之中,连中解元会元,要不是秦桧那个厚颜无耻的老小子偷梁换柱,强行将状元的名额替换成了自己的外孙,陆游也会成了中国史上连中三元之人。
奸佞当道,纵然陆游当时已是天下闻名,也是无奈回乡;恰逢故乡菊花集会展,四方菊花飞瀑流丹,争奇斗艳,陆游随意游逛,正对着一株绿菊凝目出神之时,只听身后有人轻声叫道:“表哥”
陆游惊喜转身,霎时间千言万语涌入胸臆,但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二人四目相对,好似刹那间过了一万年。十年未见,唐婉依稀还是当年那个少女,只是容色更为憔悴;陆游这许多年霜风苦雨,早已不复少年模样。此时唐婉身边却传来了一声问候:“陆兄您好,小弟赵士程参见。”
陆游恍然回神,只见唐婉身边站了一位眉目俊朗,身子挺拔的男子,此人正是唐婉的夫君赵士程。
三人相会,互道契阔,陆游诺诺而别,别后不久,赵士程便命小厮将自己的食盒送给陆游佐餐。陆游打开食盒一看,盒中菜肴精美,正是当年自己最喜欢的那几样菜色,压抑不住的深情与此时迸发开来,流传千古的钗头凤就此在诗人的锦绣胸臆中流淌而出: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邑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被凤仙花汁染红的指甲后面是纤细白玉般的手指,玉手上执着天青色哥窑酒壶,斟满了一杯琥珀色女儿红。酒还未入喉已有醺醺醉意,漫城的春色醉人,亦如那宫墙边抽出金色嫩芽的垂柳枝条拂动城墙一般,撩拨着满腔的情思;可惜锕,快乐的时光容易消逝,欢乐的情绪无法长久,如今浊酒一杯更添愁苦的思念,好后悔啊,不该放手,不该离别,不该失去。
其实春色亦如当年一般,只是惜春之人思念成疾,衣带渐宽,泪水浸透了当年你遗留的红绡锦帕;沈园的桃花也早已落尽,阁楼池沼还亦如往日,就像咱们在此流连之时悄悄许下的山盟海誓依稀还在耳边,只是如今你我之间仿佛隔了万水千山,我如何能够将我的心思转寄给你呢?莫哭、莫忧、莫忘。
凄婉诗歌一出,文坛震动,老少皆闻,不久便传入了唐婉耳中,唐婉回忆起二人相处时光,思念之情也是再也无可抑制,也合了一首钗头凤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想来娇花弱柳之质,自然禁受不住此种情思煎熬,就在二人相见之年,唐婉含泪逝去,随着她的逝去,陆游的心上就再也无法消除唐婉的身影,二人的一切都成了陆游一辈子的心痛。
因此在陆游六十三岁之时,见了满上遍野的野菊盛开,依稀又嗅到了枕边的淡雅菊香,这菊香终生萦绕,伴随了陆游满堂花醉三千客,也伴随了他一剑光寒十九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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