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后一直将赖文达叫赖子,厂里人都这么叫,因为他牛鼻哄哄的,动不动骂人。他是深圳本地人,我们工厂的法人代表,习惯上大家都称之为厂长,三来一补企业里都有这么一个人物,专门处理地方事务,比如应付环保、安监、消防、治安等等。我们老板心里肯定不爽啦,时常骂赖子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偷工减料修的厂房,没使用几年墙体都有了裂缝,赚了一大笔钱不说,又在外面开个厂,死皮赖脸地给我们工厂供货。
阿球给我说过,她爸黑仔和赖子曾经是难兄难弟,一起在沙头角中英街倒卖过香港货,自从赖子做了我们厂的法人代表,就和黑仔来往的少了。
我们厂在车公庙,厂门外三百米远的一个十字路口,立了一栋六层的楼,底层店铺的招牌上写着“祥来饭店”,我们都叫黑仔店。本地人照顾生意多一些,尤其喝早茶的时候,几乎清一色说白话的人。赖子偶尔也去光顾。
黑仔长得干瘦,面相显老,粗硬的短发竖在头皮上,脸上最醒目的是一口大板牙,即使合了嘴,一对门牙都会搭在下唇上。在黑仔老婆阿珍忙不过来的时候,黑仔也会招呼客人写菜单,显然这不是他的强项,你只要看一眼他因为用劲而抽到一边的嘴角就知道了,他只能是一个厨师。果然,纸戳破了几处,字却没写几个出来,被阿珍赶去了厨房。黑仔老婆阿珍,也就是阿球妈,据说以前是村子里的会计,柜台上时常地摆了一把算盘,她修长的手指,拨弄算盘子时,就像一个伟大钢琴师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噼里啪啦弄出一串好听的声音来。都什么年代了,她还不会用计算器。
其实阿球也长了一双她母亲一样修长的手指。
阿球大学毕业后,不像内地的大学生一样为找工作而四处奔波,被村里安排在我们厂里打工,跟着我做报关的工作,村里还发补贴给她。其实阿球还有份收入,那就是每年村里的分红。
我真是羡慕死这些本地人了。
自从阿球将一盒早餐放到我桌子上,同事们便开始酸溜溜地说,欧阳,你交狗屎运了,快成深圳人了。
我很得意。阿球每天都为我送一份早餐,或者凤爪,或者排骨,或者虾饺,从不重复。周日的早晨我务必要亲自去黑仔店饮早茶的。我主要是想看一看正在店里帮忙的阿球。
那个周日的早上我去的时候,黑仔店却是关了门的。黑仔抱膝坐在店门前的台阶上,下巴架在膝盖上,眼睛盯着脚上的拖鞋发呆。阿球从门里探了一下脑袋,朝我摆摆手,示意我回去。我以为她是在叫我,便要推门进去。黑仔却出了声,今天不开市。黑仔说话的时候,动都没动。像是对着那双拖鞋说话。
我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尴尬的哦。不知道是不是可以进去。
老婆又生了个女孩。黑仔说,没心情营业。
我不想招惹黑仔这个心情很糟糕的家伙。难道黑仔还没有看出来我和他的女儿阿球已经那啥了吗?
后来,阿球告诉我,其实黑仔和阿珍也基本同意我这个外地人嫁给阿球的。黑仔的意思,如果阿珍再生一个女儿,欧阳就做上门女婿吧。当年黑仔也是这样倒插门嫁给阿珍的。
我在犹豫了一段时间之后,也在花了很大工夫说服老家的父母之后,决定嫁给阿珍。
赖子挖苦我说,欧阳,你他妈的就是一条赶早捡到热乎屎的狗,黑仔家那栋六层楼以后就是你的了。不过,像你们这些外地人也只能倒插门过来。
我真想抽赖子一耳光,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我嫁给阿球难道是奔着她家的那栋楼去的。爱情!你懂个屁。
骂归骂,赖子从此对我的态度也似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年底厂里吃完年饭后,喝得有些高的赖子非要拉着我去东莞洗桑拿,我说,不去了,那地方我不敢去。赖子骂道,欧阳,你那东西不行吗?
我讪笑着说,不行,不行。
又一个周日,我去黑仔店饮早茶,没看到阿球,阿珍看了我一眼便低头进了厨房。黑仔过来,用怪异的眼神扫了一眼我的裆里,然后从桌上的纸筒里抽出一双一次性筷子,单手一捏,咔嚓,断了。
黑仔冷冷地说,没有金刚钻,别搅瓷器活。
后来,厂里人都说,我裆里的东西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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