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回顾：
荷包散发着浓郁的香味，惹得众人纷纷皱眉。
忽然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小声嘀咕道：“这荷包…好生熟悉。”
1
殿前原本就鸦雀无声，这声嘀咕瞬间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教阁嬷嬷高声道：“是谁在殿前说话。”
两个侍卫忽然从人群中揪出来一个宫女。
遥怜远远一看，是盈月。
她趴在殿前，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
好半天才结结巴巴道：“皇上，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娘娘微微抬起头，侧过头瞥了一眼遥怜，眼神中满是意味深长。
“你方才说，这荷包眼熟，可是知道什么了？”
盈月伏倒在地上，颤声道：“这荷包上的鸳鸯，是…是我家郡主最喜欢的样式。”
遥怜心里一惊。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贴身丫鬟竟然在这个时候反咬自己一口。
秽乱宫闱，也是杀头的大罪。
这顶帽子要是扣下来，迟早会惹来杀身之祸。
但越是到这个时候，她越不能慌。
一旦流露出一点不对劲，她身后的母族，就会受到牵连。
太后精神有些不济，扭头看了一眼遥怜。
慢悠悠道：“我竟不知道…你喜欢绣这样式的荷包。”
王寰担忧地看了一眼妹妹，此事可大可小。
但是倘若真的坐实了遥怜宫柳求欢，恐怕她这辈子也难在长安城里嫁人了。
高位上的皇后忽然厉声道：“依你之说，这荷包，是遥怜郡主的东西？”
盈月猛得朝高堂磕了一个响头，信誓旦旦道：“奴婢不敢欺君，这荷包确实出自郡主之手。”
2
此话一出，底下的皇亲国戚纷纷议论开了。
“琅琊郡主莫不是久居兴庆宫厌烦了，也开始思春了。”
“郡主也快十八了，果真是想郎君的年纪了…”
议论声虽小，但是声声都入了遥怜的耳朵。
长安城里，人言可畏，绝不是她一个姑娘家能承受的。
她下意识望了一眼太辰殿前高坐的大郢皇帝。
他双目紧闭，似乎正在思量该如何取舍。
正当遥怜想要开口为自己辩驳两句的时候，皇帝身边的嘉嫔娘娘忽然冲她轻轻摇了摇头。
随即，她怀里的十七皇子景昌毫无预兆地哭了起来。
身边的奶娘连忙将孩子抱了下去。
嘉嫔娘娘借机柔声道：“皇上大可不必动气，这件事情要说难办，却也不一定。”
老皇帝微微睁开眼睛，沉声道：“爱妃有何高见？”
嘉嫔娘娘娇笑一声，指了指案上的荷包。
“单凭两只鸳鸯，也不见得一定是遥怜郡主的私物，但是荷包上的欢息香可骗不了人。”
“何为欢息香？”
嘉嫔身后的教阁嬷嬷接话道：“此香，是下三流的歌坊舞姬所用。专为吸引男人，香气沉迷且经久不散。若是有人碰过荷包，沾染了气味，数十日也未必能消。”
“欢息香里有一味中药，名唤蛇床子，长蜂喜食其花蜜。”
“倘若有人碰过荷包，必然招惹长蜂。”
老皇帝忽然来了兴致，身子向前一倾，笑道：“依你之见，便是要引蜂识人了。”
嘉嫔笑笑道：“皇上忘了，臣妾喜食蜂蜜，宫里养着一群长蜂呢。”
话已至此，遥怜的一颗心算是已经定下来了。
她没碰过荷包，这蜜蜂自然蜇不到她身上来。
3
很快，教阁嬷嬷就拿了一个小竹筒上来了。
竹筒里是两只一寸长的长蜂。
长蜂围着太辰殿前的荷包绕了两圈，很快就朝下面飞去了。
一炷香后，两只长蜂一只落在盈月身边，另外一只，则稳稳地停在李景环的酒杯面前。
李景环面色不善，出声道：“这是何意，本王难不成还会看上一个宫女吗？”
嘉嫔微微一笑，不痛不痒道：“二殿下风流，亦是她的福气。”
李景环将手里的酒杯重重往案上一放。
“本王和这贱婢一点关系也没有。”
倏然，一旁一直沉默的李景恒笑笑道：“二哥这是不想认了？”
“不是我干的，我为什…”
“够了，还嫌弃不够难看吗？”
老皇帝面色很不好看。
他深知这个二儿子花名在外，可是没想到在宫里也这样没分寸。
皇后娘娘冷冷地看了一眼遥怜，今天这件事情，她倒是有贵人相助。
李景环再不成器，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皇帝的儿子，哪怕是有再多的过错，终究是做不到与庶民同罪。
她厉声道：“大胆贱婢，与皇子私通，还嫁祸于主子，简直该死。”
盈月俯倒在地，颤声道：“奴婢…奴婢未曾说谎，这只荷包…”
“死到临头了还敢狡辩。”
“你若是清白的，身上怎会沾染欢息香的味道？那两只长蜂又如何落到你身边？”
盈月百口莫辩，只是一个劲儿的磕头谢罪。
4
大殿之上，只听到她的头与青砖“咚—咚—咚”相撞的声音。
遥怜心里也不好受，毕竟盈月是她三年前从琅琊带来的丫鬟。
她待她，与一般宫女又是不同的。
血液从她额头上渗出，慢慢染红了殿前的青砖。
太后年纪大了，见不得血，身边的嬷嬷厉声道：“还不快把人拖下去，脏了人眼睛。”
遥怜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太后慢悠悠地看了她一眼。
“哀家乏了，也是愈发看不懂这宫闱里的事情了，还是早早回了兴庆宫，眼不见为净。”
两个嬷嬷一左一右扶着她起身了。
老皇帝也站了起来，恭恭敬敬道：“恭送母后。”
教阁嬷嬷低声提醒道：“郡主走吧，久留不宜。”
她点了点头，跟在太后的仪仗后面。
走出太辰殿的最后一步，她还是没忍住回了头。
身后是灯火通明的大郢皇城之殿，延绵至酒泉池的筵席，人人在此饮酒作乐。
上百盏宫灯悬挂在廊前，映衬得这一片皇城瑰丽绚烂。
盈月拜倒在地上，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还在不停地磕头。
皇亲贵胄神情各异。
在他们眼里，这不过是个想要上位的卑贱宫女罢了。
这延绵数里的宫墙之内，想要攀龙附凤的女人，入过江之鲫，数也数不清。
转过头的一刹那之间，她看见了李景恒。
他安安静静坐在案前，似乎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墨绿色的官袍，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透着隐隐威严。
为她掌灯的宫女忽然轻声道：“郡主仔细脚下。”
遥怜收回目光，心中百感交集。
她明白，今日之后，她在兴庆宫里的太平日子，恐怕是不复存在了。
5
果然，一行人到了兴庆宫，太后就命人将宫门关上，命遥怜跪在殿前。
教阁嬷嬷心疼她，给她拿了一个软垫子。
却被太后一声呵斥。
“今日谁也不许帮她。”
她自知有错，毫不含糊跪了下去。
“遥怜知错，请太后娘娘责罚。”
太后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沉声道：“错哪儿了？”
她思量了一会儿，犹豫道：“是遥怜没管教好身边的人，才叫盈月犯下如此错事。”
“你倒是个护短的。”
遥怜心里清楚，皇后娘娘不会放过盈月。
这件事情总要有个收场的结果。
做奴婢的，贱命一条，注定是条死路。
太后放下手里的茶杯，缓声道：“遥怜丫头，哀家已是古稀之年了，护不了你多长时间了。你若是还这般单纯，将来的路可怎么走啊？”
她眼眶一红，低声道：“遥怜明白。”
今日在太辰殿前，各人心怀心思。
那只荷包，分明是有人借她之手，敲打老皇帝。
太子高位悬空，国却不可一日无储君。
她作为备选的太子妃，今年已经十八岁了。
女子当嫁，太子当立。
她的婚事，自然成了众矢之的。
6
太后终究还是不忍心，轻声道：“地上凉，起来吧。”
教阁嬷嬷连忙将人扶起来，宽慰道：“郡主久居兴庆宫，不知这宫中险恶，今日要是没有嘉嫔娘娘相助，太后娘娘也救不了你。”
遥怜点点头，温声道：“我记住了。”
太后冷哼了一声，沉声道：“你要是长记性，就不该再去给你娘写小信。”
她心里一惊，自己与宫外私传通信，原来太后一直都知道。
顿时冷汗连连，她以为这事一直做得隐蔽，没想到早就叫人察觉了。
不过也难怪，自己连盈月叛变都没发现。
又如何能天衣无缝？
教阁嬷嬷笑了笑，缓声道：“郡主莫要紧张，太后娘娘并未怪罪。”
太后脸上瞬间也绷不住了，忍不住笑道：“就你这胆量，如何能成事？”
太后喜简，兴庆宫里宫灯也少，盈盈烛火微暗。
遥怜抬起头，望着太后。
好半天才道：“太后娘娘，遥怜进宫三年，幸得您庇佑，感激不尽，只愿长伴您左右。”
“说什么傻话呢，大好的年华陪着哀家有什么意思。”
说着就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背。
“大郢皇帝子嗣众多，但是真正成器的，却没有几个。”
前太子暴毙，储君之位已经空悬了整整八年。
老皇帝总以为自己还正值壮年，东宫位置空悬，引得几位皇子也躁动不安起来。
太后看了一眼遥怜，都说琅琊王氏出美人，这丫头三年前进宫的时候，就已经出落得十分标志了。
“遥怜丫头，你实话告诉我，这一众皇子里，你瞧中哪个了？”
她蓦然红了脸，低声道：“我没…想过。”
教阁嬷嬷顺了顺她的一头长发，温声道：“郡主今年十八岁了，如何能不想。”
这一头长发，及笄之年就该盘起了。
一经琅琊定藩之乱，什么都耽搁了。
太后缓声道：“眼下这形式，你好好想想，要是中意了哪个，就来告诉我，我虽退居兴庆宫多年，到底也不是个不掌事的。”
她低下头，轻声道：“谢太后垂怜。”
7
夜深了，宫外蝉鸣声起。
太后也乏了，命宫人灭了两盏灯，低声道：“今日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明日早起来去给嘉嫔娘娘谢个恩，人家毕竟帮了你。”
“是。”
整整一夜，遥怜都没有安睡。
闭上眼睛就是盈月跪在太辰殿前的样子，头磕在青石砖上。
“咚—咚—咚”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地传进她的耳朵里。
这世间，最叫人害怕的，就是身边人的算计。
清晨醒来的时候，外头天已经大亮了。
身边负责梳洗的小宫女捧着一件月红色的宫裙，轻声道：“郡主，教阁嬷嬷说今日去嘉嫔娘娘那儿，穿得别太素净了。”
她点了点头。
遥怜长了一张山明水净的脸，略施粉黛之后，显得格外楚楚动人。
月红色的宫裙，颜色俏丽，是她平常不会穿的颜色。
嘉嫔似乎是一早就知道她要来，早早地命宫人等在门口。
一见她进来，便笑道：“遥怜郡主果真是琅琊美人，我见犹怜。”
她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
“昨日筵宴，多谢娘娘相助。”
嘉嫔身边的嬷嬷连忙将人扶了起来，连声道：“郡主言重了，娘娘自当是见不得小人构陷。”
不知道为什么，嬷嬷说话间，“构陷”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仿佛是怕她听不懂一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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