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孙国 老艇长 2022-11-18 08:12 发表于山东
? 今天是大潮,退潮后的海浪一泻千里,平展出一片沙滩。赶海的人群从四面八方涌来,空旷的海滩一下热闹起来。刚退潮的缘故,沙滩到处湿漉漉的,踩一脚一水坑,而海岸边沙地留有密密麻麻的小孔洞,各种鲜蛤就藏身于此。赶海的人群很快分散开来,一人承揽一块沙滩,手握小铁杵一下一下挖掘,好像犁地翻土,只是没有秧苗播种却是从沙地里掘小鲜,接受自然的馈赠了。
? 海边到处可见拿着打气筒一样工具的人。他们低着头寻找着沙滩上的各种小洞,用这种工具对准小孔向下压,压下后向上抽拉拉杆,提起拉筒从中倒出抽上来的泥沙,海滩上表面是黄色的沙,稍微深一点便是黑色的泥土。见我好奇,一个妇女一边用挖筒抽挖着沙泥,一边对我说,这个工具叫抽沙筒,是专门用来挖海肠的工具,网上可以买到。她边说边不断地拉动拉杆,只三五下便抽上一团黑色泥土,泥土中带有一只硕大的海肠。她用手拿起海肠在旁边水溪中简单地摆了一下,泥被水洗掉,海肠的真容便出现在面前。海肠是一种海洋软体动物,它是一种长圆筒形环节动物,浑身无毛刺,棕色。这个赶海的女同志告诉我,它的洞穴为U形,洞口呈烟囱状,它有很好的潜沙能力,身体能潜到40厘米深处。刚挖上的海肠市场上一斤五十多元,稍微大一点一斤要七十多元,在饭店里一份简单的海肠炒饭也要一百多元还供不应求。抽筒在一个洞眼处又抽了一会儿,沙泥中带出一只虾。这种虾不同于一般的海虾,前腿短没有触须。她说,这种虾叫芦虎虾,生长在泥沙中。我拿起虾来,虾肚子下面全是虾籽,由于虾籽多咋看像是虾腿中抱着一个虾球。一个赶海的人说,芦虎虾和海肠是邻居,一般在一个地方挖出海肠,在旁边就一定能挖出芦虎虾,具体缘由他也解释不清,这可能就是自然界的相生定律吧。
许多人赶海都是奔蛏子来的,这片海滩沙质细腻水好是蛏子生长的好地方。海滩上到处都是手拿瓶子的人,不用问就知道是赶蛏子。蛏子是一种软体动物,有两扇狭长的介壳,形如一节竹,喜欢穴居于沿海泥沙中,肉如蛎,色白,味鲜美。他们低着头看到小孔后,便将装盐水的小水枪对准小孔注入,一会儿功夫,蛏子先是头探出洞又缩回去,接着再滴两下,蛏子大半身都钻出沙孔,被逮个正着。洒盐破坏了蛏子生存环境,为躲避高浓度盐水蛏子就会想脱离洞穴而努力跳出来,结果落入守洞口的赶海者手里。
? 青壮男人们大都穿着水靴,蹚在半米深的海水里碰运气。在海水里赶海,海货个头大质量好。海水清澈,水里的洞眼清晰可见,每发现一个洞眼就停下来,放下水桶和背篓,拿起铁锹掘起沙土,这种特制的铁锹面窄,但长度有一尺多,锨一下就能插到海底泥沙中,翻起来海水浑浊一片,水清后一个个大的鲜蛤和蛏子被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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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赶海老人旁边围了一大群人。大家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随着人群凑过去瞧,原来这位老人是当地赶海老手了,大伙都向他取经来的。赶海看似没有什么科技含量,全靠碰运气,却是靠经验积累涨知识,就像海里的老渔民,不用看天气预报,通过海上风向风力就判断海浪的来势大小。沙滩上遍地都是沙眼小洞,洞和洞差不多,但每个洞里有什么海货却千差万别,许多洞里并没有海货,但经验丰富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到这里面是鲜哈蛏子还是海肠。他蹲在地上一只手不停地用小锄挖着地面上的泥沙,一只手不停地把挖出来的鲜蛤放在水桶里,动作轻快娴熟,水桶里已经装有大半桶海货。一个赶海的年轻人递上一支烟,请他教一下大家赶海经验,老人接过烟抽了一口笑着说,谈不上什么经验,全凭感觉。接着他又挖了一下,沙泥中露出一个筷子粗的小洞,圆圆的小洞深不见底。老师傅说,这里面是一个蛏子,见我们吃惊,他拿过来一瓶盐水向小洞滴了几下,只一会儿就钻出来一个很大的蛏子,蛏子长的有一虎口大,又一个洞出现在我们面前,老人说这里面是一个大鲜蛤,接着使劲用锄向下挖去,挖了一会,没见动静,便扔掉小锄将手伸进沙泥中,一把把向外挖着泥,身边的沙泥堆成一个小山,终于一只肥大的鲜蛤挖了出来,旁边人群一片叫好。老人说,这种蛤有两个洞,这时又一个小洞出现,大家纷纷猜测是蛤海虾还是海肠时,老人说这个洞两边圆是一个蛏子,但太小就不要挖了。大家不信,坚持叫他挖出来看。老人倒了一点盐,刚倒完盐一只小蛏子的头钻了出来,细细的像豆芽,确实个头太小,老人没有把蛏子拿出来,而是用刚挖出来的泥沙把蛏子又盖起来。在海滩经常看到赶海的人将赶到的小海货又埋进沙泥中。赶海人知道,大海馈赠给人类的资源,不是取之不竭,他们知道休养生息的意义。
? 赶海的人越来越多,退下去的沙滩被人很快地翻动开来,如春天大地被翻犁开一样,一切都是新鲜的,像泥土散发出芬芳一样,新翻的沙泥散发出一种腥浓的清新气息。时间长了,海鸥并不害怕人,成群的海鸥喟叹着、鸣叫着在赶海人群上空盘旋,待看到有小海货被赶海人遗弃后便俯冲下来抢食,吃完后海鸥并不急于飞走,停在离赶海人一两米的位置,盯着赶海人翻开的泥沙,寻找赶海人没有发现的各种小鲜。这里的人对动物保护意识很强,去年海边飞来了八只天鹅,每天许多人都主动来投喂食物,把它们养的很肥硕,走起来像家养的大鹅子,少了野生天鹅的轻盈。
一个赶海人不断地向下翻挖着泥沙,一会儿功夫,身边便堆积了一大滩泥沙。就在大家感到疑惑时,他伸进手在沙洞里拽上一根长长的海蚯蚓,蚯蚓小拇指粗,长有一尺多,明显地比陆地蚯蚓大,旁边的人问蚯蚓挖出来做什么用。他笑着说,挖海蚯蚓比挖海货还值钱,蚯蚓是钓鱼的好饵料,其他饵料在水中一会儿就泡坏了,海蚯蚓放在鱼钩上几天都不变样,蚯蚓在钩鱼市场上一斤卖到一百四十多元,就这样还买不到。我走过去看已经装了小半桶,目测有二十多条,不断翻转着,相互绞在一起。也难怪赶海人高兴,用这些海蚯蚓也许在不久就会钓上来很多的大鱼。
这片赶海的区域有一部分不是沙而是礁石。许多人穿着雨靴挽着篮筐在海里赶拾着螃蟹和退潮遗留在礁盘上的小鱼小虾。一个妇女发出一阵惊叫,不用问她发现了惊喜。果然一团小海螺聚集在一个礁盘下,小海螺是群居动物,只要发现一颗就是一堆。她今天运气好,小海螺装了有半篮筐。一只被惊吓的八爪鱼从泥沙中钻出来,贴着海底迅速地向前逃生。赶海人眼明手快,只两步就赶上前去,一伸手提起丢进加盖的篮筐里。水中有一块石头,我学着其他赶海人的样子,伸手将这块石头搬开,没有想到,搬走的石头下藏着一只螃蟹,螃蟹见石头搬开并没有走,而是抬起头,将两只大钳张开举起来,像斗士一样准备迎击我。我正自犹疑徒手无从下手,后面一人赶过来,对这种情况他早就司空见惯,他戴着手套,厚厚的手套即使被螃蟹咬着也不能伤其皮肉,他将螃蟹抓到后递给我小心翼翼地避开蟹钳,本来是来看赶海没有想到却有意外收获。赶海人群里不断有人赶到大海螺,还有人赶到海参和鲍鱼。
? 这片海域没有被污染,各种水生物异常丰富,海里的海菜品质好是出了名的,因为没有污染,前些年听说日本专门到这里来收海菜供应大酒店的食客。礁盘上,岩石上到处都长着新鲜的海菜,在清澈的海水中,嫩绿的海菜随波荡动,给大海增添妩媚和韵味。拾海菜的大都是妇女,他们将礁石上的海菜撸下来,海菜干净没有泥沙,捡拾的海菜大都用来包饺子,味道鲜美。吃不完的海菜可以冻起来,什么时间想吃再泡一下就可以了。我看到一个赶海菜的人到海里盛了一桶水,他告诉我,海菜回家要用海水洗一次就可以了,千万别洗多和用淡水,那样海菜的鲜味就没有了。开始涨潮了,声音从大海远处传来,极小极轻,赶海人都知道该走了。海里有浪了,沙滩被滚滚而来的海浪一点点淹没,翻开的泥沙在海浪的舔抚下,又变成了极有韵味的沙垄,像诗像画。大海是一个神奇的魔术师。
我将赶海的图片和视频发给一位朋友,她回信息说,真应了那句:靠海吃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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